作者:王彥
科幻的冰冷感能與插科打諢的喜劇兼容嗎?一個夾在觀眾心里“國民級喜劇廠牌”和影評人口中“小品電影”之間的公司,能讓眾口可調嗎?某種意義上,《獨行月球》試圖回答這兩道問題。
上周末電影《獨行月球》公映。在開心麻花的作品序列中,這部新片是典型又非典型的作品:它有百分百的“含騰量”,沈騰和馬麗組合再度合體,貢獻密集的段子笑點,也能讓觀眾自帶情感傾向,這是熟悉的一面;但同時,天馬行空的科幻設定,硬核的視覺特效,又讓影片擁有了不同以往的質感。
據燈塔專業版數據,《獨行月球》公映三天票房已近十億元,連帶著暑期檔大盤已突破50億元。2022年,上一次單日票房連續三天超兩億元的日子,還得追溯到2月。當防疫仍是人們生活中的一樁大事,短短幾天就能吸引超2000萬人次買票進場,這部不再一笑到底的“開心麻花出品”,憑著喜劇人對電影工業的探索、試圖沖出舒適圈、更想深一層的內容探索,反而顯出了更動人的氣息。
“中間人”的月球漂流記,國產喜劇人的一小步
《獨行月球》改編自趙石的同名漫畫,有著不錯的故事基底。
影片時間設定在不久的未來,人類為了拯救地球免于小行星撞擊,在月球部署了“月盾計劃”。孰料,隕石提前來襲,月球基地上的300名成員需要全員緊急撤離。偏偏此時,沈騰飾演的維修工獨孤月意外被落在了月球,300人撤走了299個,臺詞里說“地都拖干凈了,就把我給落下了”,男主成了月球上最孤獨的人類。壞消息不止這一個,“月盾計劃”失敗后,在獨孤月的視角里,他已然是“宇宙上最孤獨的人”。不知幸與不幸,科研部門還落下了一只大袋鼠,貪吃又暴躁,綽號金剛鼠,一人一鼠,需要結伴在月球漂流。而肯定不幸的是,在獨孤月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意中人兼月球基地指揮官馬藍星正琢磨著要把他在月球上的倒霉日常直播給全世界看,一出月球上的楚門世界無疑能紅成“頂流”。
為什么300人會獨獨落下獨孤月?這一點,他本人有著清晰的自我定位——“中間人”,一個永遠處于中位數、在人群里沒太多存在感的人。這個“中間人”不愛冒尖、不會墊底,不爭第一、不做倒數,借用影片臺詞,“普普通通是他的人設,碌碌無為是他的日常”。換個詞,“中間人”也是我們常說的普通人、小人物。因為平平無奇,所以容易被忽視,就像集體跑路時會被遺忘的獨孤月。于是當他在地外放逐的日子里,從破罐破摔、獨自擺爛到漸漸過出荒島求生的精神奮起,獨孤月與大銀幕前的受眾有了更大的共鳴地帶。也恰恰是這樣不出頭的“中間人”,在最后的拯救計劃中發揮關鍵作用,小人物逆向而行,上演了孤獨絕望卻又盛大浪漫的英雄主義。
從無人在意到在全球聚焦中擁有自己的主線劇情,再到真正為地球上的人類“驅走內心的彷徨、照亮未來的道路”,極具戲劇性的反轉是生活中的背景板人物作為“個體”被重新發現的過程。當喜劇開始追求價值升華,觀感或在此分野。但無論如何,“中間人”的月球漂流記,都是國產喜劇人沖破舒適區的一小步,如同電影里反復提到的阿波羅計劃,“個人的一小步,是人類的一大步”,中國電影需要常常有人邁出這樣那樣的一步。
國產電影的硬科幻進階,仍是一道不止于特效的長遠命題
喜劇公司挑戰科幻,能行嗎?
《獨行月球》不單單是開心麻花團隊里前所未見的作品,即便放眼國產喜劇,它也是很難找到對標的一部。喜劇與科幻的類型融合,在國產片里有過嘗試,但此前的《長江七號》《不可思議》《瘋狂的外星人》都更偏向奇幻,是外星來客在地球的奇遇記。《獨行月球》卻敢正面挑戰硬科幻,把喜劇舞臺搬到了月球。
來看一組數據,《獨行月球》全片95%的鏡頭涉及特效,導演張吃魚表示,值得一說的大約有1800個。為了還原出月球表面的質感,劇組100%實景搭建了一個月球基地,擁有一座6000平方米的月面棚。總制片人劉洪濤也曾透露,有專門的科學顧問協同劇組構建出一個完整的未來世界觀;宇航服、空間站、飛行器、月球車等道具和美術設計也都有材料學、機械學、工業設計等領域的專家護航。無論是科幻元素所占比重,還是前期后期的特效投入,都足見開心麻花想認真拍好一部特效科幻片的野心。
大銀幕上,月球為枕,星河為被,天地洪荒星塵浩渺都在用心的特效加持下,沖擊著銀幕前的觀眾。與此同時,那只由動作捕捉技術煉成的金剛鼠毛發細膩、表情靈動,體現著堪比世界級的工業水準。影片中的許多笑點名場面,便存于一人一鼠從日日打斗到同甘共苦的情感升級途中。
只是,宇宙中蘊藏著太多未解之謎,中國電影的硬科幻進階也不該止于特效能抵達的視聽層面。與特效場景涉及全片95%鏡頭相反的是,影片除了在開頭迅速地交代科學理論、科幻設定,全片真正強攻科幻的命題并不足以撬動更瑰麗的宇宙想象。至于能經得住科幻迷挑剔、能讓年輕人在若干年后依然被浩瀚與未知的命定所打動的高燃場景,《獨行月球》仍有空白。
但,就像人類無法參透宇宙的奧秘一樣,宇宙也不知道人類身上能爆發出怎樣的能量。正如獨孤月會挺身而出,中國電影的科幻星辰需要更多“中間人”。宇宙那么大,我們總會遇見。(王彥)
(王彥)